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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而不争 自成家法——记著名书法家桑作楷先生
发布时间:2019-11- 新闻来源:辉煌书画艺术网


桑作楷先生
 
【人物档案】桑作楷,1944年生,甘肃省榆中县新营镇人,自号“陇上老桑”,斋名“三师堂”。 自幼受袓父影响,喜文弄墨,1959年迁居南京。20世纪70年代始,师从萧娴、林散之、高二适三位大师,得三师真传,兼取众法,终成一家。1984 年,应江苏美术出版社之邀,编辑《林散之书法选集》、《高二适书法选集》、《胡小石书法选集》、《萧娴书法选集》等。是“林散之为当代草圣”学术思想的提出者,也是“金陵四家”【胡小石(1888-1962)、林散之(1898-1989)、萧娴(1902-1997)、高二适(1903-1977)】艺术观点的提出者。1997年,向当时江浦县委书记戴宗宝提议,在南京江浦求雨山建造 “金陵四家”纪念馆。
桑作楷是南京市政治协商会议第九、十届委员,南京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1995-2007年),中国书法家协会培训中心教授,南京市政协书画院副院长,民盟中央美术院理事,南京市人民政府文学艺术奖获得者,国家一级美术师。
 


变则通34×138cm
 
闻桑作楷先生盛名久矣,然登门拜访实属首次。
先生是一位朴实无华而又容仪俊爽的人,虽年逾七旬,却风神高迈,思维敏捷,步履稳健,目光如炬,谈笑风生,声如洪钟。虽初次相见,但我却仿佛见到多年的老友或者兄长一样,似曾相识,亲切自然。
置身室内翰墨之香,感受先生儒雅之气,感悟着悬挂于壁上或行、或楷、或草、或篆、或隶等诸多书体的条屏、中堂、对联等,徜徉其间,在悟得高古典雅的妙境之时,禁不住被先生深厚的艺术功力、严谨的书学态度、鲜明的创作个性所折服、所感动、所震撼。墨香伴着茶香,谈学习,谈生活,谈情感,谈艺术……闲谈间,我突然捕捉到潜藏于先生内心的一种气质:纯真而高远。纯真,是他求取艺术真谛的标准,高远是他对于人生的思考。于是,在不经意间,我走进了他那深邃的艺术思绪和高洁淡泊的人生理想之中。
先生的人文道德修养和文化艺术修养,在人生旅途和书法艺术的实践上,都表现的淋漓尽致。他作书时,时而宁静如一弘湖水,波不起浪不惊,展纸提笔,运笔沉着,温文尔雅的进行着情感的表达;时而振奋如一位将士,左盘右蹙,楚汉攻战,下笔千钧,破墨如神,阐释着对人生对艺术的认识和理解。他做人亦是如此,简单而丰富,平凡而悠扬!
我想,先生或许是一位平凡的人,但决不是一位平凡的艺术家。无论是作书还是做人,都是坦然率性,饱含真情 ……
 

 
西坡南山,有我情感。
曾当牧童,跃身扬鞭。
喊醒山谷,回声串串。
或为樵夫,汗血沾衫。
夜灯课儿,雪月作伴。
满地涂鸦,乐在其间。
……
这是桑作楷先生五十岁那年回家乡办书展时所作的《忆少年》,是少年生活在知命之年的心底里按捺不下的波澜,也是一位远游他乡的赤子对故乡——甘肃榆中新营镇的深情回忆。
榆中县,位于甘肃省中部,自秦始皇置县以来,已有两千多年历史,境内有省级文物保护区马家山新石器文化遗址,更有“陇右第一名山”之称的兴隆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兴隆山,古因“常有白云浩渺无际”亦名“栖云山”,是道教名山,这里没有西北大地的苍凉辽阔,到处古木参天,流水潺潺。兴隆山东南30余里外,就是新营镇。1944年中秋节,桑作楷就出生在这里。
 

 
李康成《采莲曲》138×35cm

他的老太爷曾是乡里一名私塾先生,古文功底深厚,写得一手好字。祖父早年毕业于兰州师范,曾一度做过民国时期榆中商会会长,后被民国政府榆中县教育局聘任为新营小学第一任校长。当年,榆中新营完校落成,请擅书法的祖父写校牌、校训,祖父谦逊的说,我的字不行,我要请水梓先生(民国时期甘肃省教育厅厅长,是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水均益的祖父)题写校名。桑作楷的父亲是一位热血青年,在抗日救国的激情鼓舞下,从兰州师范积极投身到抗日救亡运动中。1944年又考入国立南京边疆学院(华东人民革命大学),毕业分配到南京远洋海运学校任教。桑作楷说,父亲自小也喜欢书法,一手钢笔字非常秀劲。
桑作楷出生后,按照家谱“作”字辈排行老三,爷爷以“栋、梁、楷、模”为序,取名“作楷”,意为人之“楷模”。桑作楷自幼聪颖活泼,深受爷爷疼爱。三岁时,爷爷就将他抱在怀里,教他诵读 《三字经》,还在他左手腕上系一块两面都写着正楷书的小木片,右手腕上系一根小木棍,让他照着小木片上的字用木棍写。那时,他觉得很好玩,非常认真地写,每次写完后,要么跑到爷爷身边,专注地看爷爷将红土泡在水里,用毛笔蘸水在砖头上练字,要么就高兴得在院子里玩耍。
桑作楷的小学是在新营小学就读的。上小学后,他的语文老师刘庭玺不仅是位德才兼备的好老师,还是一位书法家。当时学校的作业之一就是每天写一方毛笔字,桑作楷的书写时常得到刘老师的表扬。这样,那曲折的线条、浓浓的笔墨,让率性的他仿佛走进了百花园,乐而忘返。艺术像粒种子,在不经意间,就播进了桑作楷幼小的心田,尤其是母亲的神情更促使那粒种子坚定地萌发了。那时候,母亲白天忙碌农活,操持家务,夜晚静下来了,开始学着写毛笔字,往往是桑作楷睡醒一觉,还看到母亲瘦弱的背影,伏在昏黄的灯光下聚精会神的临着字帖。她文化水平不高,但那种坚忍、那份执着、那种对知识的渴望,深深地刻在了桑作楷的心里,伴随着他前进的每一步。
可是,人的命运就像大海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发生改变。
1952年开始,接二连三的运动和三年自然灾害等,桑家几十口人陆陆续续出走各地。当年,桑作楷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榆中六中,作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却沦落到连一床盖被都没有。学校教导主任张国威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想办法帮助他,希望他读完初中考上艺校。可是,随着五九年大饥荒的到来,桑作楷再也无法安心学习,慈祥而又善良的祖母也在此时离开了人世。
压在人心底的精神化石,其实就是用激昂的热血和悲怆的烈岩浇铸而成的。此时的桑作楷,为了生存,便来到南京——他父亲所在的城市。
 

 
沈从文说:“一切的偶然都是宿命中的必然”。就像桑作楷来到南京,就像桑作楷遇到生命中的几位恩师一样,是偶然,也是必然。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南京,是安静、祥和、干净的,南京人的包容、大度、宽厚,接纳了这个西北贫瘠山村来的娃儿。来到南京,不能完全指望父亲生活,他决定放弃读书,寻找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
来南京的次年,他奔波在大街小巷,希望有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疲惫、无助、迷茫时不时袭上心头。
好在吉人自有天佑,彷徨中他得知江苏新华印刷厂在招工,就跑去填表报名。尽管他穿着破旧,个子又不高,但他以漂亮的字体被印刷厂领导看中。厂长问桑作楷,你想到哪个车间?他心想,印刷厂不就是搞印刷吗,就到印刷车间吧。
印刷车间听说来个小青年,能写会画,就让他业余时间去写黑板报、写标语、作墙报,他将车间和工厂的黑板报办得图文并茂,有声有色,深得领导和工人们喜欢。
 

 
李涉《牧童词》138×35cm

这期间,桑作楷报名参加了职工业余学校,授课的顾渔老师见他积极上进,如饥似渴的学习,特别高兴,格外关心,还鼓励他将来做一名工人作家。
听说桑作楷喜欢写字、画画,刻字和彩印车间也争着要他。当年,还是铅字印刷,很多字体字型没有时,必须雕刻,这是刻字师傅要他的理由。而彩印车间主任则说,很多画稿需要修版,你喜欢画画,多合适啊?
没想到,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伙子还这么受欢迎。
桑作楷来到南京这座历史文化名城,感到自豪。闲暇时便上街转转,尤其喜欢东张西望的看店面的招牌字,从新街口到鼓楼,“六华春中西餐馆”、“曙光电影院”……有一次,他对同事说,你们南京有位“胡岩”写的字真好,同事哈哈大笑,“我们南京有位胡小石,没有胡岩”。桑作楷再去细看招牌,原来“小石”二字靠得很近,近视的他不熟悉署名的艺术形式,误读为“岩”啦!
    文革时,单位要写大字报、大标语,他发明了用排笔刷大幅行书的方法,其点画的向背、俯仰、逆锋、出锋、圆转、翻折等,运用得恰到好处。那磅礴的气势,矫健的书体,引来路人驻足观看,啧啧称奇。这一刷,新华厂的标语在南京有“名气”了,很多单位都来请教他,尤其是延安区(玄武区)革委会成立时,军代表特意来请他去五台山体育场写大标语布置会场,说他的字极有“革命性、战斗性”。
时间如白驹过隙,桑作楷到南京一晃就是十多年了。这些年里,喜爱毛笔字的火苗从未断过,自己时而也临帖,但始终感觉不得要领。正好有位同事说书法家萧娴是他的邻居,便产生了拜师学书的念头。心动不如行动,他找到同事,请他引荐萧娴先生,希望拜她为师。在同事的带领下来到了萧娴先生家,近距离感受萧娴先生的清峻风骨与超然艺品。
从此,桑作楷开始了他的艺术人生!
这一年,是1972年。
 

 
萧娴(1902—1997),贵阳市人,中国现代著名女书法家,工诗文、善书画,其父萧铁珊是孙中山先生的追随者。20岁时移居上海,师从康有为。康有为在萧娴临写的《散氏盘》册页上题诗称赞“笄女萧娴写散盘,雄深苍浑此才难。应惊长老咸避舍,卫管重来主坫坛”。于右任曾在香港报纸上介绍萧娴:“幼承庭训,即工书法。行楷精良,籀篆裔古,卫管复生,茂漪再世。女中书家,实罕其匹。海内名士,翕然誉之”。抗战时期,章士钊先生有《鹧鸪天》词一阙,寄予萧娴:“大字雄奇小字腴,黄庭亲见写成初。匆匆二十年华过,犹记榕阴卷袖余。郎意苦,父书芜,魏公援手旧模糊。伤心老滞秦关客,却答文姬陇上书”。
那天,桑作楷踏进萧娴家大门时,先生正在家中神情专注地纳着鞋底,一针一线,利索干净。
那年代,南京一些有名的书画家也饱受摧残,被冠以“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或者“封资修艺术家”等称号,有的挨批挨斗,有的下放农村接受再教育,不再提笔写字作画,萧老也不例外。这时候,萧娴先生见有青年来访,并真诚地想跟自己学写字,让她的内心生出一阵温暖与感动。萧娴把鞋底搁在一旁说:“文化大革命,你不要跟别人瞎闹,想学写字,很好”!就这样收下了文革以来第一个学生。
那时候,萧娴先生家也没有字帖,惟有一本《石门颂》拓片是剪下粘贴在报纸上的。先生就将这本宝贵的“字帖”拿出来临写数张,让桑作楷带回家好生学习,并告诉他:“要五指争力,万毫平铺,欲神于规矩之外,先循于规矩之中”。
虽然相识于特殊年代,但笔墨情缘让桑作楷与萧娴先生结下了深厚情谊。自作楷接过那数页散发着温度的“字帖”后,他便潜心学习,不管窗外口号如何震耳,人群如何激昂,他都平心静气,只身感受着翰墨之浓。
桑作楷在萧娴先生的谆谆教导下,登堂入室研习书法。有一天,桑作楷同事的内兄——叶声先生看他在写字,非常惊讶,便问他:“你也喜欢书法?你可知晓林散之?”
林散之,祖上居安徽省和县乌江七棵松,光绪二十四(1898)年出生于江苏省江浦县乌江桥北江家坂村。林散之先生诗、书、画造诣高深,有“三绝”之称,赵朴初赞曰“散翁当代称三绝,老辣文章称霸才”。其诗辑为《江上诗存》,由文物出版社出版,启功先生作序云:“老人之诗,胸罗子史,眼寓山川,是曾读万卷书而行万里路者”,“老人之诗,于国之敌,民之贼,当诛者诛,当罚者罚,正气英光,贯穿于篇什之中”。其画师从黄宾虹先生,中国著名翻译家、作家、教育家、美术评论家傅雷(1908-1966)叹之:“不独深得宾翁神髓,亦且上追宋元明末诸贤,风格超迈,求诸当世实不多见”。其书囊括万殊,裁成一相,自成家法,有“林体”、“散草”之谓。
 

 
王维《酬张少府》138×35cm
 
自从拜师萧娴先生后,桑作楷就进入了书法世界,对林散之先生早有耳闻。听桑作楷说知道林散之,叶声高兴地说:“我在江浦中学担任教导主任时,林老分管文教,是我的老领导。怎么样,我带你去拜访他”?
已拜“卫管重来”的萧老为师,还能够再拜见林散之先生,真是喜出望外的事情。约定时间后,桑作楷借来一辆自行车,借来五块钱,买了两袋鸡蛋糕,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遴选出自己最满意的习作,等待次日天亮出发。
那一夜,桑作楷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漫长;那一夜,窗外细雨恰似他满怀的思绪;那一夜,他辗转反侧……
大约三点钟的时候,桑作楷就起床,然后骑着自行车,从自己住处出发,过长江大桥,相约叶声老师,往林老家而去。
文革中,林散之被下放回到家乡江浦乌江镇,刚刚下过雨的土路,泥泞不堪,有时甚至要扛起自行车走,但作楷心里不觉得丝毫苦累。
这是1972年8月5日,是桑作楷艺术生命中又一个至为重要的日子!
桑作楷终于见到林散之先生——一位即将影响他艺术生命和生命艺术的人。此时,正是午后,林老在屋内正一边摇着大蒲扇,一边在认真看书。
见他们大汗淋漓的进来,林老便让他们赶快去用凉水洗洗脸。洗毕,叶声说:“林老,这是桑作楷,特意来拜访您,请您指教。”
于是,桑作楷惴惴不安地将自己的习作拿出来给林老看。林老一看就说:“这临写的是萧娴的石门颂啊。”
桑作楷一听,肃然起敬,林老居然一眼即看出有萧老的笔意。随后,林老看着他的草书、楷书后说:“草书不能这样写,要笔笔拆得开,笔笔留得住。想写草书,得先写楷书,不能像溜冰场溜冰,一滑而过,要像走路一样,一步一步走过来”,林老一边说一边开始示范。我楷书学了30年,60岁才开始写草书。”
林散之先生的坦荡胸怀与平易近人的长者风范,让桑作楷获得了一次心灵洗礼。林老见他天聪颖,笃诚好学,清直仁厚,有艺术灵性与悟性,便欣喜地收他为徒。
临行前,林散之先生说,给你们写张字吧。作楷十分激动,拿出自己带来的宣纸,林老一看说:“桑作楷,你这纸是机制纸,不好写字。你别急,亚明从北京给我带回来一点纸,我给你们写”。
林老慢慢展开宣纸,提笔蘸墨,—气呵成,赠送给桑作楷,勉励他好好学习。桑作楷也没有想到,这一老一少因为翰墨艺术,衍生出了当代书坛一种最浓烈的师徒之谊!
如饥似渴的学习,两位老先生的倾心相授,桑作楷的进步令人刮目。随着艺术视野的不断开阔,书写功底的不断提升,有一天,林散之先生对他说:“小桑,学无常师,高二适先生是我的朋友,是南京最有学问的人,而且字写得好,有机会你应该向高老请教。”
文人相轻,自古有之。可从林散之先生身上,根本没有这一点,反而是文人相亲,文人相敬!
桑作楷于1973年拜见高二适先生,高先生也开始指授桑作楷作书之道。
高二适(1903-1977),江苏泰州市(解放前属江苏东台)人,当代著名学者、诗人、书法家,尤其草书突破前人窠臼,自创一格。章士钊称赞高二适:“异同刘柳不须删,童子隈墙作态顽。南海共识翁仲殁,东周谁见冶长鳏。误书偶得思逾适,大草偷挥手更娴。天下一高吾许汝,家门月旦重如山。”1965年,高二适与郭沫若的“兰亭论辩”惊动毛泽东主席,充分展示了高二适先生的刚正拔俗和道德勇气。高老不仅与林老时有诗歌唱和,与萧娴先生也交往甚多。萧老以临书《石门颂》请高老题诗,高老很爽快:稚秋大家以临本《石门颂》属题,为赋绝句报之:忆昔周遭独石桥,闻将大字郁苕荛。卅年老笔纷披在,真见摩崖汉隶超……
三位老师享誉书坛,各领风骚,且时有切磋,桑作楷同时师从他们,取法高深,兼收并蓄,是无比幸运的。
从那以后,桑作楷从三位恩师那里不仅获得了自己品格与德性的塑造,还获得了书法功力和磨练的融合。
“金陵拜三师,三师门不掩”,“三师合而一,善学如健啖”……
 

 
有时我怀疑,是不是有只看不见的上帝之手在安排着世间一切?正如桑作楷先生能成为当今书法大家,就像上帝安排的一样。
1972年,《人民中国》日文版杂志拟刊印“中国现代书法作品选”老中青书法家特辑,当时,编辑不是很精通书法,不知道将谁排前排后,就去请教郭沫若先生。郭老对多数书作泛泛而过,但在林老的草书:毛泽东词《清平乐·会昌》作品前认真看了许久,最后说出一个字“好”!
郭老说好,编辑不知好在哪里,又去请教启功先生。启功先生见到林老的字,凝视片刻后立即起身对着作品三鞠躬,连声说:“现在还有人写出这样的书法来?”
后来,这幅作品在海内外引起强烈反响,成为“书动京城”的佳话。
消息传到南京,书画界十分震动,长舒一口气,感觉到书画艺术的又一春不会离得太远了。文化部门将林散之先生接回南京,因为原居所已被他人占用,遂安排住在百子亭22号。
而这里,与桑作楷宿舍仅一墙之隔。
桑作楷的住所东边是萧娴先生住所,西面是林散之先生住所,这无疑给桑作楷学书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从那以后,人们经常看见满脸虔诚的桑作楷穿梭在两位先生家里。
高二适先生住在三条巷,不像林老、萧老家那么近,而且高先生比较严厉,桑作楷说有点“怕”他。每次去高府求教时,都是毕恭毕敬,虔心诚意,不像到林老、萧老那里俨若家人。但高老严谨求实的作风、博古通今的学识、刚正不染的秉性、师古而不泥古的书法造诣的确让桑作楷获益匪浅!
“只学一家,学成不过为人作奴婢;集众长归于我,斯为大成”,桑作楷不但潜心学习三位老师的笔墨精髓,还在他们的耳提面命、口授心传下,对历代名家碑帖下了很大功夫。“要先写楷书,楷书写好了,行草书就容易学”,在林老的教导下,桑作楷沉下心来,从唐楷开始学习临摹。学过柳公权书后,林老让他写颜真卿的《东方朔画赞碑》,他运用学柳、米的心得感受写此碑,轻松顺手,自我感觉不错,就拿习作请林老指点,林老看后说了三个字:“有性情。”
于是,他突然间明白,原来,临帖是要这样去临的,要学它的神采、笔法、结构特点,要把自己的情感以及自己所学所悟的东西表达出来……
“有性情”,就是这三个字,让桑作楷在研习书法的道路上受益终身。
桑作楷曾用时半年苦心通临《淳化阁帖》10卷,2004年出版的《桑作楷书法集》中节录阁帖临本,虽只有短短数行,亦见其深厚的功力。而且,桑先生经常以临习晋人佳作为乐事,谓之温故而知新,把自己对书法的理解、感悟融入其中,实际是一种再创作。桑先生说,字者,志也,师古临帖要多悟,既学古人又变古,要写出自己的性情,源于古人,又有时代精神和个性,才是对书法艺术真正的传承。
更令人称道的是,桑先生始终孜孜以求。七十岁以后,在自己几十年以晋唐法度为基础的楷书成就上,揉入宋人尚意的领悟,书风又变,耳目一新。近日,笔者有幸看到先生巨幅楷书作品,内容是清代著名道士刘一明写自己家乡兴隆山西峰——栖云山的词《栖云山二十四景•寄调金人捧露盘》,中宫紧收、四面舒展,行笔有力、绵劲大度,品高韵胜,颇有皇家气象。而另一楷书长卷,书清乾隆进士金县(榆中)知县曾凤翔的《金县八景》,清刚雅正、从容娴静,观后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很难想象那一双擒纵开阖、笔锋杀尽中山兔的大手,能写出如此生机灵动、秀润天成的妙品。孔子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古稀后的桑作楷先生之楷书,从心不逾矩,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度!
 

 
毛泽东《卜算子·咏梅》69×138cm
 

 
构成桑作楷书法艺术境界的,不仅仅是书法。
1984年,江苏美术出版社成立后,出版社领导找到桑作楷,请他提点建议。桑作楷说,1974年,江苏人民出版社准备编辑出版《林散之书法选集》,后因反击右倾翻案风,这事情便耽搁了下来。十年过去了,这书再不编,老先生以后就看不见了。再者,我们这些学习书法的,在书店里买本碑帖都很难,出版社要多出些碑帖
桑作楷没有想到,半个月后,厂部通知他,去出版社报到。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才知道,出版社领导非常重视他上次所提的“意见”,让他编辑《林散之书法选集》。
一听说编辑老师书法集,桑作楷精神倍增。但自己从未做过编辑,不知所措的他提出由在南京的林老的学生们组成编辑班子,或者请林老长子林昌午参与。但最后通知:“领导决定就你来编”!桑作楷只好甘当小学生,向老编辑们学习请教,并四处征集林散之先生的资料以及作品,最后遴选出一百多幅精品原件。林老看了这部书稿,高兴地写到“这部书法集能体现我学书的路径”,这正是桑作楷编辑过程中所追求的宗旨。
通过编辑林散之书法集,桑作楷对先生的书法艺术更是多了一层透彻理解,真可谓是至善至美。古人云,才德全尽谓之圣人也。所谓“聖”者,说文解字释义:上左有“耳”以表闻道,通达天地之正理;上右有“口”表以宣扬道理,教化大众;下边的“王”代表统率万物为王之徳,德行遍处施行。
而林散之先生的为人为艺,不正是这样么?
于是,在编后记中,桑作楷大胆提出林散之为“当代草圣”说,但遭到出版社领导极力反对:你凭什么说林散之是当代草圣?你说话要负责任!
可以理解,文革后遗症不是一下子就能治愈的。桑作楷深钻细研古今书法,深知林散之就是当代草圣,后来,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送印刷厂印刷成书。这需要巨大的理论勇气、深厚的学养和非凡的胆识。
《林散之书法选集》出版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高二适曾指着林散之的草书拍案惊呼:“这才叫字!字字精神,耐人寻味!”京城书界评:“林散之的草书当代可数第一,代表着中国,足称当代草圣。”日本现代碑学派巨擘青山杉雨狂赞:“草圣遗法在此翁。”……
“当代草圣”说,得到了书界、学界的普遍认同。
林散之书法集出版后,由于出版社经费紧张,其他书籍暂时搁置,而武中奇先生书法集须赶制出版,参加香港“书(籍)展”,桑作楷应出版社之约,编辑出版了《武中奇书法集》。
根据自己的真实感悟,在尊重良心和艺术原则的前提下,桑作楷向出版社提出,胡小石、高二适、萧娴先生的书法艺术,在南京书法史上是奇峰突起,各树一帜,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一定要编辑出版他们的书法作品集。
在桑作楷的一再坚持下,美术出版社请他相继编辑出版了《高二适书法选集》、《胡小石书法选集》、《萧娴书法选集》。在《萧娴书法选集》编后记中,他据理力争,提出胡、林、萧、高为“金陵四家”说。
桑先生主编的金陵四家书法集,眼光独到,文脉清晰,精甄细选,富含书理,已被奉为法帖竞相珍藏,轻易难以觅得。南京市作协原副主席、著名学者俞律(李可染的长婿)写道:“文化之传播,赖著编两端,编为著之舟车,作楷为金陵四家编册传道,至诚谓功,至善谓德,必可流芳于世。爰赋一绝,用赞厥功:立雪程门问六书,兔毫犀角觅真如。三师堂上三更月,曾照斯人辨鲁鱼”。
1995年,河北教育出版社、广东教育出版社联合出版《二十世纪书法经典》,“力求全面反映廿世纪书法发展的全貌和郅高水准”,请桑作楷主编《林散之》卷,1996年11月发行面世。桑先生《沙锥深处悟真诠--论林散之先生书法的用笔》一文,在多篇备选文章中被选用为本卷书评。时至今日,海内外评论林散之书法之文不可胜数,而桑先生《沙锥深处悟真诠》对其用笔的评析,世人文章似无出其右。
佛说:每一个在你生命里出现的人,都是你命中注定的。桑作楷的生命奇迹,就是注定与这几位老先生紧紧联系在一起。
作为几位老先生的学生,他是成功的,全心全意向老师求学。作为一个晚辈,他也是成功的,全心全意为老师着想。
1997年,萧娴先生去世后,江浦县有意将萧老安葬于兹。桑作楷遂向当时的县委书记戴宗宝提议在求雨山建造萧娴纪念馆,戴书记表示同意。紧接着,桑作楷突发奇想,再向戴书记建议,何不在这里建“金陵四家”纪念馆?这可是功德无量的大事!不出一月,戴书记告知桑作楷:“桑老师,谢谢你的好建议,你提出的‘金陵四家’纪念馆一事经县常委会研究同意建造。但我们江浦经济条件有限,四个馆只能逐步来建,也请您继续关心”。如戴先生所请,桑作楷在“四家馆”建设中出言献策,并尽心尽力为作品征集提供线索。现在,金陵四家纪念馆所在的求雨山,已成为南京市的文化高地,有“当代兰亭”、“书法圣殿”之誉。可以说桑先生既是“四家馆”有远见的提议者,也是积极的参与者。
一座平凡的山,因为有四位享誉世界的当代文化名人久居此地,被赋予了新的内涵;
一个平凡的人,因为与四位享誉世界的当代文化名人联结一起,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桑作楷被中山陵园管理局请去筹建中山陵书画创作室。1987年元月,南京十竹斋正式复业,并成立十竹斋艺术研究部,桑作楷被调到十竹斋,开始了书法艺术的专业创作。
含英咀华,畅怀于艺术天地,从童年时的率性涂鸦,到青少年的临碑摩帖, 到如今的专业创作,纵使时光过去几十年,但他心中那份对书法艺术的热爱之情反而变得更加浓烈。尤其是在三位名师指点下,在前辈吴白匋、俞律、孙洵,以及肖平、王凡、杨定安、江小群、王道云、徐纯原、李啸、张玉道等同道、朋友,还有家人的关心、帮助、支持下,看到他正向他的三位恩师所处的时代高度走去。
研究前辈大家之规矩法度,探索融会贯通之契机妙理,多少个清晨,他鸡鸣起舞;多少个夜晚,他夜阑执笔。情不能己时,他铺纸濡墨,以《出师表》壮其心志,以《大江东去》尽抒其怀……慢慢的,他在书学上形成了“四要”“四美”的理论思想,就是“笔要健、气要足、势要全、情要真”,“文学的抒情美、音乐的旋律美、绘画的虚实美、体育的抗争美”。
众所周知,书法是线条的艺术。王羲之说,笔,将军也,书法之妙,贵用笔。“锥划沙”、“折叉股”、“屋漏痕” 等,都是用笔的效果。桑作楷在进行书法创作时最注重用笔,强调“笔要健”,健就是写出的这个线条犹如钢丝,有力量,有弹性,有张力。
桑先生认为,写字“气要足。”这里的气,是指气势,是贯通于书法作品中的气脉,反映书法作者的气度。气,是书法作品的生命所在。桑先生作书强调气脉相通,字字相承,行行相应,重心稳固,俱有意态;但气象可变化丰富,或豪气、或秀气,或老辣、或隽永,或古拙、或清新,但都要神完气足,真气充盈。
桑先生认为,作书“势要全”,要善于取势,因力得势,笔势影响体势,进而统领全篇的气势。势一旦形成,就有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的跃然生动。
桑先生认为,“情要真”同样重要。桑作楷回忆道,有一次他到林散之先生家,一进门,老先生正在大发雷霆,原来是要上厕所却没人能找到钥匙。好在桑作楷很快找来了钥匙,老先生洗手后余怒未消,大喊“小桑,拿纸拿纸,我要写字”,下笔如神,酣畅淋漓!桑作楷惊呼:“神品!神品”!老先生笑道“气出来的!气出来的!”桑先生认为,书法创作“情不真”,作品就缺乏生命力,不会感染人,就像刘熙载《艺概》所说“笔情墨性,皆以其人之性情为本”。
书法“四美”同样来源于生活、来源于书法实践,是桑作楷对书法的思悟和总结。
上世纪八十年代,天津歌舞剧院来南京演出,他被关牧村那醇厚、圆润、质朴、深沉、宽厚的音质深深打动,心想,写字要是能写出这种线条感来该有多美啊!曲调时高时低,时快时缓,收放自如,几个音符通过艺术构思形成了有组织、有节奏的音乐,同样,那么多的汉字经过艺术创造形成了书法作品,书法和音乐的关系太密切了。
虽然自己这样想着,却不知对否。有一次恰好遇到了国家一级作曲家、南京市音乐协会副主席苏永进先生,就热烈的探讨起来。苏先生说,对呀,我们对音乐的理解也是这样的!后来,桑作楷就此事又请教萧娴老先生,萧老说,你的感悟很好,书法就要有旋律、有情感。于是,桑作楷明白了,音乐是有声的书法,书法是无声的音乐,书法创作要有“音乐的旋律美”。
桑作楷的母校新营小学体育运动非常出色,他从小对体育非常着迷,尤其对各球类运动。其实,无论何种体育活动,都是攻与守的运动,抗与争的比拼。桑作楷说,王羲之在《题笔阵图后》一文中写到:夫纸者阵也,笔者刀矟也,道出的就是攻与守、抗与争的关系。有了“体育的抗争美”,用笔才能如鹰望鹏逝,如游鱼得水;结字才有点画避就、俯仰侧正,章法才能随势而安、递相映带,墨法才有浓、淡、干、枯,线条才有张力。
“文学的抒情美”、“绘画的虚实美”,更是桑先生在书法实践的道路上不断总结提炼出来的,言简意赅、深入显出,在桑先生的作品中体现的非常充分。
“四要”与“四美”思想,不仅为当代的书法创作注入了新的生命气息,还极大地丰富了书法创作的内涵与外延,受到书法界的高度重视。


 
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35×52cm

 
或许是黑土地给了他豁达的心胸,或许是金陵历史底蕴给了他厚实的文化根基,他集南北之灵气,历岁月之磨砺,以儒济世,以道修身,以佛治心,一派智慧通达、云水襟怀。
桑作楷多次参加全国书法展以及省市书法展和国内外大型书展并多次获奖,入编百种书画集和辞典,作品被诸多文博单位收藏和刻石。国内数十家报刊、杂志、电视台、广播对他作过专访,他还多次举办个人书法展,发表多篇书法艺术论文……
从有形中忘形,从无意间得意。当代著名学者、南大教授、书画鉴赏家吴白匋(1906-1992)先生,追随胡小石先生四十余年,在文化领域有极高的威望,八十五时得知桑作楷要出版书法集,主动为之作序,序中写道:“君转益多师,兼益众法,于是艺术精进不已,卓有成效”。并作《百字令》赠桑作楷:“晴窗开卷,讶氤氲,云气初生高岫。一片天机纠缦缦,结阵俨然宿构。欲断还连,如斜翻正,绵裹青锋瘦。谪仙诗境,轻狂何必酣酒。憐君万里携来,金城柳色,吸入江南秀。角听神龙含笑看,门径重加亲授。京兆风流,孟津标格,积学藏琼久。明时广陌,长容赤骥驰骤。”
今年92岁的俞律先生对桑作楷的书法、做人非常称道。在桑作楷六十岁书展前,曾亲作长诗祝贺:昔闻桑作弧,男儿四方念。今知桑作楷,健笔手自揽。文武艺两端,用世一肝胆。君家陇之南,幼学在点线。携笔赴金陵,宝之胜琬琰。金陵拜三师,三师门不掩。人才固难得,勤学已乃渐。从师不似师,有我是果敢。三师合而一,善学如健啖。骥足三十年,四蹄腾光焰。吾昔观其书,许为得规范。而今得要妙,白圭无瑕玷。四体并所能,大草势绝险。读之如饮酒,厥味实浓酽。根植秦汉晋,唐宋亦习染。狂而不觉怪,自然乃无憾。金陵萃人文,书家或云滥。君自有真传,一席已稳占。为艺在精微,天地可明鉴。书城不二门,稳守慎莫陷。万事不动心,力学有徵验。斗移六十春,东风鸣匣剑。何当登岱峰,众山快一览。
国家一级美术师、原江苏省书法院副院长、江苏甲骨文学会副会长王道云先生对桑作楷的学书历程如数家珍:作楷学书,初由唐碑入手,大楷习颜、柳、欧、褚、虞、李诸家碑帖,又习北碑中张黑女、张猛龙、龙门二十品。隶学石门颂、西狭颂、封龙山、礼器、张迁、曹全诸碑。入魏晋,学钟繇之小楷、王家父子、孙过庭书谱、皇象急就章,张芝、张旭、怀素大草,又于宋黄山谷、米芾,明祝枝山、王觉斯诸家用工甚深,厚积薄发。他的用笔、用墨、结字、章法、布白极为老到,清刚劲健,随字赋形,计白当黑,几入化境。
江苏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李啸先生有文章评价:作楷先生的书法深蕴萧娴之气度、高二适之气势、林散之之气韵,融会贯通,逐成自家面目。作楷先生天资极高,优秀的秉赋是成功的最大前提。作楷先生悟性极强,他善于从生活中观察学习,并在书法实践中加以应用。作楷先生机遇极好,萧娴、高二适、林散之三位大师成为他一生的财富与自豪。作楷先生功力极深,先生作书,意在笔先,字居心后,虚中有力,重按轻提,蹲锋入纸,腰间发力,可谓指、腕、肘、腰四力并用,汇聚一点,下笔千钧,力透纸背,势如破竹。故其作小字入木三分,作大字雄强奇逸。先生笔下功力之深厚,非当今一般书家可以企及。作楷先生性情极真,他出生在甘肃,成长在南京,既具有北方人的直率、豪气,又有南方人的温婉、细腻,一如他的书风,既有金石气,又不乏书卷气。作楷先生草书极佳,观先生作草,擒纵有度,极尽变化,中锋使转,开合自如,侧锋绞擦,摇曳多姿。或轻或重、或徐或疾、或枯或润、或渴或洇,如聆天籁,如品山泉。他是一个墨法高手,尤其擅作飞白,能于无墨中求笔,在枯墨中写出润来。焦墨、浓墨、淡墨、渴墨、积墨、宿墨,水墨交融,深浅干润,在他的笔下变化无穷。
原南京市书协副主席、著名书画家徐纯原先生与桑先生共事多年,专门撰文写道:古今的艺术大师们都是天才,他们的聪明才智先天造就,他们对艺术有着非凡的敏锐和异乎常人的悟性,故能各臻其妙,各造其极。即如近代的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林散之、高二适、萧娴等等,无不如此。由此我想,作楷就是一个造就书法大家的天生妙才。他生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大西北,铸就了他的豁达大度,以后又来到了“春水碧如蓝,画舫听雨眠”的江南,陶冶了他的灵性,已天机初显了。
著名书画家陈大羽,著名画家宋文治,潜心于书史、书论、印史、印论研究的理论家孙洵,著名书法家尉天池教授,著名书画家萧平先生等多位艺术家对桑作楷的书法都有极高的评价。
 

 
西北大地造就了桑作楷宽广的胸襟,豁达的性情,他耿直厚道、吃苦上进,又古道热肠,保持了传统文人的气质。
1984年,著名画家董欣宾(1939-2002)等人拜访林散之先生,论及林老弟子书法艺术,散之先生给在场的一行人认真地写道:“江苏新华印刷厂有个工人叫桑作楷,诚实、刻苦、好学”。足见林散之先生对桑作楷的肯定和厚望。 
对三位恩师,桑作楷都像对待亲人一样,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全装在他心里。仅从生活中撷取一个小片段,可见一斑:1976年夏天,南京闹地震期间,林散之先生年事己高,耳朵不好,为防不测,桑作楷给林老搭个临时帐篷,白天上班,晚饭后瞒着林老去他家门口守候。
桑作楷对老师好,老师同样对他关爱有加。1973年夏季的一天,他的右手不小心被印刷机器咬住,导致粉碎性骨折。对于一个视书法如生命的书法爱好者来说,右手骨折意味着灾难,如果留下后遗症的话,这辈子可能与书法无缘。躺在病床上,每每想到此,桑作楷就黯然神伤。听说桑作楷右手受伤,三位老师牵肠挂肚,不顾酷暑,各自在家人陪同下,多次到病房看望,并给他以鼓励。当听到桑作楷担心自己以后右手残疾不能写字时,林老说:“我曾在澡堂洗澡时不慎跌入开水池中,全身严重烫伤,右手五指粘结,当时心想,上海有个程十发,南京有个林三指,多有意思啊。现在不是很好嘛,写的字比以前还别有韵味呢”。萧老劝他安心养伤后,回到家里就将自己偷偷养着的一只生蛋母鸡杀掉,亲自煨汤,让孙子送来给他吃;而高老也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他。这些浓烈的情感,像一剂剂良方妙药,治愈着桑作楷的伤口和心灵。三位老人如此关心自己,让自己内心充满激动与惭愧。少小离家,他懂得这份关怀的分量。他感念于生命的精彩,感怀于老师的大爱,于是,起身下床,忍住疼痛,学着以左手写字……
高二适先生来探望桑作楷,还创造了一个历史。那天高老到了桑作楷病房,看到卷筒印刷纸,又看到案上的墨汁,忽然来了兴致,铺纸添墨,一气呵成。这幅字,是高二适先生生平的最大的一幅书法作品,痛快淋漓,昂扬大气,桑作楷视若珍宝。二十七年后,高二适纪念馆在江浦求雨山落成,桑作楷怀着对老师的崇敬,毅然将此稀世墨宝献给了纪念馆。
桑先生霁月光风,为人洒落。他为弘扬中华传统文化、振兴书法事业、繁荣书法创作和研究作出了重要贡献;他积极回报社会,长期致力于慈善事业和公益事业,为全国残疾人、儿童、老人、灾区等捐赠书法作品百余件,作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2018年,中华少年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发起“让爱回家”——中国书画名家救助贫困留守儿童活动,12月12日,桑先生千里迢迢赴甘肃省庆阳市合水县柳沟小学,参加贫困留守儿童现场救助系列活动,给同学们发放了冬装、文具、体育用品和助学金,还为柳沟小学题写了“知识就是力量”等书法作品,勉励教师和同学们不畏艰苦,勤奋努力。近年来,还应邀为毛泽东的故乡韶山以及周恩来、邓小平、彭德怀等革命前辈纪念场馆或故居书赠作品。
 

 
   “独耿介而不随兮,愿慕先圣之遗教”,恰是桑作楷先生的真实写照。他不争名,不求利,不随波逐流,一心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工作,认认真真作书。对于书法,最初是爱好,后来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变成了一种追求。桑先生尝说,一开始学写字,想的很朴素,就是喜欢,但是到了后来,三位老师对我那么好,他们的成就又那么高,我作为他们的学生,不能给老师丢脸,不能有辱师门,所以才坚定了自己矢志不移的信念。
 

 
刘一明《栖云山二十四景·寄调金人捧露盘》129×248cm

正是基于此,一个从甘肃乡野走出来的孩子,一个普通的印刷工人,以赤子之心实践着萧娴、林散之、高二适三位老师的教诲:“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每日坚持临池不辍。我们欣喜地看到,桑先生虽已七十六岁,依旧在书法艺术的道路上上下求索,日日新,又日新,不断焕发出勃勃生机。 
老子曰,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为而不争、大音希声中,桑作楷先生已得道出群,自成家法。(作者伍先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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